真誠面對“戰爭記憶”的日本學者——山口直樹（采訪文字版）【4】

《108位在中日本人:即使這樣也要住在中國的理由》（譯名）出版紀念會

■ 向中國年輕人展示“哥斯拉”朝圣之旅

— 除了學術交流以外，你也有哥斯拉專家的稱號，你是怎樣與哥斯拉結緣的呢？

山口直樹：在童年記憶中，我是看奧特曼、假面騎士長大的，當時并沒有看過哥斯拉。我記得是過了很久以后，我在錄影帶出租店里第一次看到“哥斯拉（1954）”。當時我很驚訝，我覺得它跟想象完全不同，是一部非常正經的電影。自衛隊、防衛隊都出現在電影里，雖然這是一部怪獸電影，但是戰爭片的色彩相當濃烈，自衛隊和哥斯拉之戰描寫得栩栩如生。

總之，哥斯拉對日本人而言是“戰爭的記憶”。所以，日本制作了20多部哥斯拉電影。就連美國人也沒有制作這么多關于外星人和終結者的電影。哥斯拉像亡靈一樣，在即將忘記的時候又出現在人類面前。哥斯拉曾經在地球上稱霸一時，隨后像恐龍一樣滅絕，所以作為“戰爭的記憶”的哥斯拉具有“亡靈”的象征意義。

我從90年代中期開始，希望研究“滿鐵中央研究試驗所”，在這過程中對哥斯拉產生了強烈的興趣。哥斯拉的創意源于第五福龍丸號船員因1954年美國在比基尼環礁進行氫彈試驗而遭到輻射的“第五福龍丸事件”。在歷史學家笹本征男先生的引薦下，我在2004年的時候，遇到了第五福龍丸事件的受害者大石又七。那以后，我的朋友對我說，可以請出演《哥斯拉（1954）》的寶田明來北京，與他詳細交談一下。于是，我與寶田的經紀人事務所取得了聯系。事實上，之前我在國會圖書館讀到過寶田明的 《日本哥斯拉黃金傳說》，了解到寶田出生在朝鮮，后來移民到偽滿洲國（中國東北），他父親是“滿鐵”的技術人員，他是在哈爾濱長大的。那是我的研究對象——“滿鐵”首次與哥斯拉產生聯系。

日本311大地震之后不久，寶田打電話到北京與我開始電話交流。在這種情況下，我研究滿鐵的同時也開始研究哥斯拉。電影《哥斯拉》導演、怪獸電影巨匠本多豬四郎曾經被征兵來到中國。此外，哥斯拉的劇組人員很多都來過中國，并參加過戰爭。因此，與其說《哥斯拉》是怪獸電影，不如說它是一部戰爭電影。

而且，哥斯拉的作者香山滋先生在審議腳本中設定，由平田昭彥先生飾演的有一只眼受傷的芹澤博士是前北京大學教授。這一點也與中國有關，讓我印象深刻。

此外，從事中國文學研究的武田泰淳曾寫過《哥拉斯來臨之夜》。堀田善衛寫過描寫二戰結束前上海的《在上�！� ，以及 《摩斯拉》（1961年）原作。也就是說日本文學怪獸文學的創造者們，都曾與中國有很深的淵源。

然而很諷刺的是，事實上，現在中國人幾乎都不知道哥斯拉和第五福龍丸號。當我跟中國年輕人聊起哥斯拉的時候，他們的第一反應都是“那不是美國的電影嗎？”、“在《名偵探柯南》里見過”等等。我個人認為，怪獸電影和特效電影是日本值得稱耀世界的文化。美國和歐洲，中國臺灣和韓國也有很多人都知道哥斯拉。東亞地區只有中國不熟悉摩斯拉和哥斯拉，我希望通過“哥斯拉朝圣”等活動，讓更多的中國人知道哥斯拉和第五福龍丸號。這是我與第五福龍丸事件中受害者——大石又七先生的約定，我也決定將它寫進大石先生著述的《比基尼事件的真相》中文版的序言中 。夏威夷大學出版社已經將這本書翻譯成英文了。中文版的出版，會讓更多的中國人知道比基尼事件的真相，這十分有必要。

— 現在二、三十歲的年輕人，都看過《圣斗士星矢》。

山口直樹：古谷徹，為圣斗士星矢配音，也為 “機動戰士高達”配過音，他曾來到北京大學唱歌，那時候唱的《圣斗士星矢》非常受歡迎。

此外，機動戰士也很受歡迎，在中國享有特殊地位�！稒C動戰士》的導演富野山來過北大，當時也很受歡迎。

此外，中國實行改革開放以來，第一部播出的外國動畫片就是《鐵臂阿童木》。所以，每個人都知道這部動畫片，在大使官邸舉行動畫片展映的時候都會播放《鐵臂阿童木》。為阿童木配音的清水馬里，曾被邀請到大使官邸出席活動。

— 關于動漫，你與中國朋友有很多共同語言吧？

山口直樹：第64次中日科學茶座交流會中播放的《妖怪人間貝姆》的電視真人版，是哥斯拉作品的延伸。參加者雖然不多，但其中很多人都感動落淚。在第100次學術交流賀電集中，有人給我留言“想哭就哭吧”。雖然稍微有些奇怪，但由此看出參加者的心靈也受到了震撼。也有華僑參加交流會，有人寫道“我既不是日本人，也不是中國人，不是人，不是妖，是妖怪跟人類的結合體”。我覺得他雖然不知道動漫的背景，但已經很好地領會了其中的精髓。順便說一句，《妖怪人間貝姆》中為少年貝母配音的是清水馬里，也就是給阿童木配音的演員。雖然在中國還是阿童木的影響力更大，但由于龜梨和也在電視真人版中飾演貝姆，使得這一作品在中國年輕人中有一定的知名度。